《一夜》七、無情


漏聲沙沙,更聲緩緩,沙沙緩緩夜人蒼涼:「天乾物燥,小心火燭。」

時辰步步推移,蛇簫穩穩凝定。

相較曲流閣一動不動威脅姿態,伊葉有若置身事外般木然。喉際間森冷之意觸起那夜拂葉葉落、抵枝枝枯過往,往日回憶此刻翻飛頁頁,若騰:

「我若記不錯,妳倒是給趕出伊門,可還回得去?」娘,妳為何被逐出伊門?為了爹爹是不?

「看她嚇到說不出話,妳沒和她提過誰殺了她父親麼?」爹,你為何丟下我不顧?因著伯伯是不?

「是妳將江湖血腥帶給孩子,妳若重返伊門,這孩子日後見的、聽的哪椿不是江湖血腥?」娘沒將江湖血腥帶給我,這是伊門職責。一管筆,一頁紙,一語評高下。

「妳放心,我曲流閣說了不殺妳便不殺妳。這藥能保阿衡十二時辰不死。還不帶妳娘回去,見妳舅舅最後一面。」舅舅,小葉子是不是不乖,所以娘不願理小葉子,不願同小葉子說話了?

娘,妳為何被逐出伊門?為了爹爹是不?

爹,你為何丟下我不顧?因著伯伯是不?

娘沒將江湖血腥帶給我。這是伊門職責。一管筆,一頁紙,一語評高下!

舅舅,小葉子是不是不乖,所以娘不願理小葉子,不願同小葉子說話了?

是誰害得我家破人亡?是給了白丸的男人,是催動蛇陣的女人,是眼前以簫相逼的曲流閣!

霍然,燦星如炬。

「曲閣主好膽量。」伊葉字字清晰語調甚是平靜,不復心神激盪。「連伊門人也不放在眼裡。」

「曲閣主?」曲流閣聽著稱呼似乎不慣,輕喃一聲。再抬眉卻是嫣然:「伊葉,妳膽子也不小。當真不怕我殺妳?」

「就怕妳殺不了我。」伊葉淡淡。

「莫非妳以為我下手會留情?」蛇簫輕點柔軟喉際,刺痕隱隱不帶血。

「伊葉擔不起。不想死,何不把自己練強些?這不是閣主原話?」不待回應一轉凜冽:「比起曲閣主來我更想取妳性命。」話音剛落身影疾動,反客為主逕點曲流閣持簫右腕。

「妳又知我不想取妳性命?」曲流閣輕笑,似有深意。拇指與食指微沈,蛇簫以兩指指腹為介滴溜溜打轉,頓時四面八方蛇信疊疊。常人懼怕曲流閣施毒,撩亂影子似有千百蛇信湧現,又憂其中有什麼暗器詭計,反倒心生膽怯先避開再論。伊葉因服食九清還魂丹百毒不侵,空手便要奪取,哪知蛇簫轉速越來越快,裂風般鋒利。

「妳既知我為葉伊二人之女,便知十三年前妳娘如何威逼一對孤兒寡母。」尋常人見千百蛇影早已眼花難辨,看進伊門人眼裡卻是請君入甕般容易。

伊氏功法,講求「敏、利、穩、沈、輕、靈、靜、黏」八字。目敏則不盲、耳利則不聾、腕穩則不亂、心沈則不偏、身輕則不重、形靈則不滯、息靜則不擾、行黏則不斷。目敏耳利腕穩心沈意指記載伊錄時的要求,身輕形靈息靜行黏便是觀武評鬥時的法門。伊氏既以旁觀記錄為職責,理所當然捨棄攻敵傷人招式,專走一路飄巧防守。當年伊衡不願女兒承襲葉雲悠留下劍術,也是源由於此。這八字尤以「心沈則不偏」為最,若然心意偏頗,靈臺困守便難專心致志,輕則思慮混雜而記載不公,重則內氣紛紊而走火入魔。

爭論間伊葉眼一利,拇指與無名指兩兩對扣,尋準了蛇簫盤旋空隙便朝曲流閣腕心一彈,邊運勁食指中指夾取蛇簫,一氣呵成。尋常彈指以拇指中指凝聚起最大氣力,此招「談笑生風」卻是「彈」裡帶笑,意在生風。拇指與無名指拂穴,側以食指中指奪人兵刃,伊葉使來角度奇異姿態瀟灑,的確是談笑生風。只方才腦中盤旋往事,心神幾次難保寧靜,更無所覺內息微亂,談笑生風裡竟多了幾分蕭瑟寂寞。

曲流閣見招流露讚賞,神情仍輕鬆隨意,不因兵器被掠氣急敗壞:「好一招『談笑生風』使得這般純熟。想來妳慣以這招奪人兵器濫發好心。可惜了伊門向以自守為先,不求傷敵。取了我的簫可還順手,莫不成要奏一曲?」曲流閣雙手一翻,一攻心一取簫,逼得伊葉飄然後避。

言詞夾槍帶棍伊葉一驚:這曲流閣果真對伊門了解深刻,連「談笑生風」是為遏止武鬥衝突而創也一清二楚。即便伊葉報仇心盛,伊氏功法的確難傷人。轉念間心生一計,蛇信朝外一遞冷道:「曲閣主何不試試?」行黏則不斷,黏字訣使出反攀上曲流閣右腕動脈不棄。

「伊葉,妳也好膽量。」曲流閣無論如何騰挪,尖銳蛇信刺著一步深一步。心中雖訝口中仍嘲道:「伊門傷人若是傳了出去該是武林第一大事。」

「這是私怨,不為門務。」使著伊門招式卻以攻敵為先,底氣不由動搖。

「公情私怨都是妳伊門說了算!」曲流閣不知為何陡然一怒,招式如樂章漫撒,嘈嘈切切錯雜彈。「門規不許這不准那,救人也是妳來求,殺人也是妳要攔。天底下有這等便宜事,全由妳一人作主!」

伊葉原就心神不穩,一番話恰恰點中自己以無情身分行有情之事,甚是難堪。此刻更是抑制不住,竟不管曲流閣凌厲,施展開來黏字訣如影隨形飄動。曲流閣攻勢猶墜五里霧,彷彿大珠小珠落入那鋪棉玉盤,觸盤無聲盡沒沈寂。

兩人相處不過短短數日,曲流閣沒瞧出伊葉不對勁,只以為她翻臉無情更勝自己。望進伊葉眼眸倒映出幾天回憶:一會瞳裡是暖,誠意致謝;一會瞳裡是怒,喝斥蛇進;一會瞳裡是憐,不捨虐殺;一會瞳裡是遲,藏身救人。而這會兒瞳裡又是靜、又是狂、又是苦、又是恨,竟將一雙眸子攪得澄澈裡愁中帶勾,奪人心魂。曲流閣不禁閉眼一顫,強抑不知打哪來的漫紅喃道:「可真像。」再睜眼語氣冷然:「若論私怨,妳以為我能饒過妳?」

可真像?私怨?伊葉尚在琢磨感到左腕一緊連忙低頭察看,就見銀絲沿手腕勒出一圈痕跡。原來那銀絲竟是樂弦,只質地不同平常,格外堅韌也格外柔軟。樂弦從曲流閣左袖憑空而出,金屬細線劃切肌膚疼痛,一痕接一痕纏上。

「看是妳會黏人還是我套得緊?」曲流閣輕笑扯動樂弦,便將伊葉拉近身前。地上本應反襯兩道相鬥身影,此刻貼近卻似纏成了一人般。

蛇簫依舊點著曲流閣右腕動脈,點出滴滴血珠圓潤。

樂弦依舊勒緊著伊葉左腕骨隙,勒出深深血痕晶瑩。

「那就看誰想殺了誰的心盛些!」自習伊氏功法後伊葉慢慢藏起那父母血仇,以震神凝思功夫壓抑受傷情緒,連伊芸也以為她已走出那段陰影。今夜因人皮面具毒氣所擾,震神凝思功夫還未復原,接著揭開小丫頭竟為仇人女兒,再是執著血債血還加以曲流閣相逼不斷,一件件下來狀若走火入魔。不顧左腕傷口,運勁蛇簫就要痛下殺手。

突地,左腕一陣涼意。曲流閣竟在這關口鬆了樂弦。

「妳……妳做什麼?」伊葉愕然,蛇簫隨著一緩。「不是想殺我麼?」

「從來我套上的人便逃不掉。」半是自負半是冷漠。「伊葉,既為伊門人,又擺脫不了軟心腸。我不必殺妳,讓妳像現在這樣活在心魔裡,日日夜夜自己折磨自己,豈不有趣?」

伊葉不答,心魔兩字如當頭棒喝,一時靈臺清朗顛態稍減,蛇簫竟從手中滑落。

曲流閣順勢接下蛇簫,氣息流過伊葉鼻尖化為一股溫暖寒流,字字句句徹骨:「我要留著妳記載我的每一場武鬥,明白不?我要妳看著我殺人卻不能出手相救,我要妳看著我受傷卻不能報仇血恨。我要妳做個伊門人,一個有情的伊門人,卻只能行那無情的公正。伊葉,可別忘了百花大典。」離去前語氣一轉:「小葉子,我還是喜歡聽妳叫我小丫頭。」

夜越沈日漸明,只餘打更迴盪身影獨留。

伊葉不懂末話何意,微愣後又一晃嘔出忍了半天鮮血,語帶自嘲:「曲流閣,原來妳恨我與我恨妳竟是不相上下。」怔怔流下的淚卻不知為誰。為爹?為娘?還是為自己?又或者為那一片茫茫然?

「我想跟曲悠玩,下回唐伯伯帶她一起來看爹好不好?」唐伯伯,你若曉得我倆這般相恨該作何想?她再不是七歲曲悠,我也不是那十歲伊葉。

腕上血痕有若鮮明紅線環繞,勒著螫心割著難受。不知怎地伊葉憶起方才那人神采自若:「從來我套上的人便逃不掉。」篤定話語紅線血痕,纏繞緊緊。果真逃不掉了麼?

伊葉默然良久,從懷內掏出引信朝空中一放,引信無聲燦爛綻放,不多時百里遠處便有另道引信劃開一夕紅光。她在桌前提筆幾句,強撐身子依紅光指點前行。

引信是伊門聯繫法子,原來那紅光由分門堂而發。才至門口伊葉軟軟倒下,只來得及將伊錄交給伊無靜:。「看看這伊錄,我可有資格評武鬥?」

「新月,亥時。曲流閣靜候半時辰……以『柳葉裂石』……力扯舌頭,『一往無回』……震破耳膜,『迴鉤索』……刺瞎雙目。五竅出血,其貌慘然……。」伊無靜眉心緊蹙一頓,暗思伊葉首次盡職怎會遇上曲流閣。記載內容雖詳實妥當,可照伊葉倒地昏厥看來險些走火入魔。莫非是前代恩怨擾亂心緒?

再細讀:「白露,子時。……伊門伊葉使『談笑生風』點曲流閣右腕睕穴,奪蛇簫……。」饒是伊無靜歷經大風大浪也是一驚,「伊門伊葉」筆透紙背墨深凝滯,得以想見下了多大決心寫清如何犯下動武門規。

凝思間來人稟伊葉醒轉,伊無靜連忙闔起伊錄,急步至伊葉憩居處。一入房就聽聲息虛弱逕問:「無靜,伊錄可還過得去?」

見她執著伊錄,伊無靜一陣心疼。猶記伊葉小小身子勉力攙扶中毒伊衡回伊谷,眼眶泛淚卻是哭不出,一口一聲拉著前門主伊行促問:「是不是做錯事了,所以娘不理我?」那模樣震驚眾人。此後沒人見過伊葉掉淚,總是淡淡笑意笑裡空,伊無靜總盼她別再這麼笑。現下伊葉竟異常平靜,她卻盼著伊葉或者笑著好些,即便空也好些。「妳做得極好,可我不該任妳隨曲流閣而去,是我大意了。」

讚語撫平伊葉心情,眉間有些鬆動:「後日百花大典,伊葉定然不負伊門所望。」

伊無靜嘆道:「妳可知妳已犯下門規?伊門不得與人動武,雖那曲流閣蛇簫逼迫再先,避開就是。」伊錄裡一句不漏描述兩人如何針鋒相對,如何致對方於死地狠勁。一旦沾染報仇血恨,要勸放下實在難。伊葉若是不記載,普天之下有誰知兩人有過一番較量?不記載,是違職責。記載了,如今成為違犯門規證據。

「門主如何懲處,伊葉甘願受罰。」

「妳說些什麼!」伊無靜眉心一挑:「與人動武情節可大可小。」

伊葉輕道:「動武要麼廢去一對招子,要麼逐出伊門。廢去招子,至多不過同無寧一般。」自聽見:「我要妳看著我殺人卻不能出手相救,我要妳看著我受傷卻不能報仇血恨。我要妳做個伊門人,一個有情的伊門人,卻只能行那無情的公正。」伊葉心寒曲流閣竟能如此折磨人,不枉背地裡取名地獄修羅。心灰意冷之餘在伊錄記下不該記上又得記上的一役,暗忖廢去一對招子便用不著見此人,說不准一併省去伊門職責,她再沒藉口逼自己入絕境。

伊無靜不知伊葉轉過許多念頭,卻聽出語帶蕭索,搖頭便道:「小葉子,無寧當年雖犯門規罪不至此,她那一雙眼是自廢的。」

「自廢?」打從伊葉進伊谷便聽說伊無寧一雙眼雖盲聽力無人出其右,單憑破空聲響便能判定武鬥結果。她本不信世上真有神乎其技之人,好容易待伊無寧回谷,伊葉故意藏著不出聲。哪知無寧轉過幾個彎兒,便將自己尋了出來。伊葉曾想過若是無寧眼力尚在該是什麼光景,卻沒料到竟是自廢雙眼。

伊無靜犯起躊躇,該不該將這事說出?考慮半晌有意排解伊葉情緒,於是問道:「小葉子,妳知妳娘是犯了何條門規因此被逐?」

「門規不許與江湖中人來往牽連,娘為了嫁爹只得脫離伊門。」

「阿衡年紀在我與無寧之間,當年功夫是我們幾人中最好。伊門規矩十八出谷一盡職責,無寧回谷後總會告訴我們稀奇古怪的事兒。阿衡玩心重,等不及三個月後便能出谷,求無寧帶她偷觀武鬥。那回是葉雲悠與唐離一役,也是兩人死前惡鬥以外唯一的一役。」

「銀霜繡花?」伊葉驚道。原來暗字部第七十二卷之三十二冊由伊無寧記載!

伊無靜看了伊葉一眼,極為訝異:「妳也曉得銀霜繡花?是了,定是阿衡告訴妳。當年蜀中唐門意欲殺一人,那人中毒沒死找上妳爹治病,唐離竟尋上門逼妳爹將此人交出。妳爹不肯於是大打出手,唐離以銀霜繡花傷人,妳爹即使中毒也不忘勸唐離手下留情。唐離感佩妳爹俠義心腸慨然允諾,兩人結義成兄弟。而阿衡回谷後便對妳爹念念不忘。」

「那人還活著麼?」伊葉隨口一問。原來爹爹心腸這般好,怪不得娘如此傾心。

「本來還活著。」無靜頓道:「幾個月前已取刀自縊。」

一股不祥油生。「……是誰?」

「那人便是東冥洞洞主徐連城。總之阿衡心心念念都是葉雲悠,又不敢讓我和無寧以外其餘人得知。她偷觀武鬥已經犯下門規,對妳爹暗生情愫可說是罪上加罪。我當時曾取笑她,不定醫俠還不認得這個跟在無寧身旁的女孩兒是誰。哪曉得她暗裡與葉雲悠相熟,又評上葉唐最後武鬥。葉雲悠中毒身亡,阿衡非但堅持勝者為葉雲悠,又揚言已經懷上妳不在乎嫁他做個活寡婦。妳外婆怒不可遏,認定阿衡違門規在先敗家風在後,便要奪妳娘雙目、逐出伊門。是無寧請罪,承認當初偷攜阿衡觀鬥因而有此後果,要求擔一半懲處放過阿衡。她怕眾人相攔,竟然搶先自廢招子。」伊無靜一正神色:「無寧眼盲下多少功夫才有如今成就,一雙眼救了阿衡也等於救了妳。以後不可再說些傻話,也不可輕率動武。」

伊葉心裡五味雜陳,默然應承。怎麼從沒人告知實情,是怕自己對無寧有愧所以好意相瞞?

伊無靜想起一事,又道:「剛剛說那徐連城,我收到消息,如今北疆海域各方勢力蠢蠢欲動,一觸即發。至於威振鏢局,王海達死法仍有疑慮,威振與南天霸蕭齊鋒門人嫌隙日盛,暗爭明鬥幾場,各有損傷。鏢局中一向以威振為大,綠林都賣他面子不敢太過張狂。如今威振動搖,不少盜匪趁機興風作浪,越來越不平靜。」

「我知威振鏢局的事。」伊葉想起曾見十七刀如何奚落威振鏢局,不免憂心忡忡:「無遠與無致查出什麼沒?」

「門主查出妳爹救過徐連城以外,因緣際會下也曾救過王海達與蕭齊鋒。第一個救的是徐連城,隔年王海達走鏢被打成重傷,適逢妳爹與唐離出手相救。再半年蕭齊鋒練功走火入魔,門人抬到藥室前相求醫治。妳爹是醫俠,手中救活不少人,這發現不知是相關還是巧合。」

「還有什麼?」

「無遠探出來徐連城近兩月每每日正時分房內打坐,門窗皆閉至少兩時辰,家人以為他是為了與北崖客一戰潛心修練。」

「門窗皆閉?」伊葉尋思打斷:「徐連城練的是破天刀法。既然是破天,便是開天闢地氣勢,與天地合一。日中打坐也宜尋空曠處所調整周息融會天地,怎會門窗皆閉?」

「子弟也曾好奇,徐連城卻答正創新刀法用以對付北崖客。徐連城一向威嚴守舊,如今反其道而行,子弟就算疑慮也不敢再問。倒是貼身伺候的子弟提及,初時能聽得房內傳出喝喝聲,伴隨一陣撞擊。到最後喝喝聲停了,徐連城腹前衣襟卻出現不等破裂。徐連城解釋這些痕跡是被帶起的刀風弄破,越近武鬥日破裂也只剩一處,十分平整。那弟子估計徐連城練功有成使刀沈穩,因之刀風也精準落在某點。」

伊葉隱然察覺哪處不對勁可又提不出,只得罷住續問:「另外有些什麼消息?」

「無寧收到通知,天下第一劍決鬥取消。」

吹雪劍與拂風劍同列伊門兵器譜第一,白帥紅顏決意一決高下定奪好壞,如今卻說取消,究竟怎麼回事?

無靜搖頭:「無寧信裡沒提,等她到這再問問。」怕伊葉誤會又解釋:「門主擔憂怪事連連,既然白帥紅顏取消決鬥便讓無寧來此一塊兒參詳。至於妳與曲流閣武鬥這事兒我會求門主從輕發落。」

得知伊無寧自廢雙眼是為了娘親,又想起離去前答應伊芸盡力守護伊門,淺笑便道:「我受曲流閣影響心緒波動,下回定能將功折罪。妳教教我,怎麼能練就一心無情?」

「伊門不是無情,而是不能用錯情。」

「用錯?」

伊無靜莞爾:「第一任門主見江湖打打殺殺不斷,一心想化開各家各派恩怨,可惜她越是勸解越是迷惘。救了這好人,這好人曾經殺了那好人又該怎麼算?你殺我說是要復仇,我的孩子反過來殺你也說是要復仇。更別說爭奪一派之位、武林祕笈、金銀財寶等等,到頭來恩恩怨怨依舊,善善惡惡難分。至此她冷了心,決意不涉江湖事,滿腔熱血化為一管筆。恩怨善惡隨歲月流逝而蒙蔽,伊錄上的真相卻會跟著歲月越見越明。」

「江湖並無改變。」

「鑑古而知今,總有停刀停槍一日。」伊無靜嘆道:「可若伊門人不能以身作則,反使自己深溺其中不可拔,便難更變。」

莫怪功法講究心沈則不偏。公正評斷江湖事,在無情背後竟有如此感懷與執著。伊葉雖不能完全明白與曲流閣間是否能雲淡風輕,心內那點茫然畢竟有了些頭緒。笑道:「妳說我們傻不傻?江湖中人總勘不破深意,伊錄便繼續記著載著。」

「那就一直寫到伊門消失那天為止。」

伊門消失那天便是卸下職責那天,到時不再打打殺殺,自然也就不是江湖了。

不再是江湖,是不是地獄修羅曲流閣,就會回復成小丫頭唐曲悠?

血痕似紅線,無可解,亦無解。
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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