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出了舊書：蘇童的《武則天》。雖然通書從許多民間傳說構成，但少見的以李弘、李顯、李旦諸子發聲。長大後再看仍覺得觸目驚心，怎樣的一個母親捨得廢立殺伐決斷，下手從不容情。
武則天是一個絕代的人，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被史家承認的女皇帝，大周朝。葉赫那拉再如何專擅，也頂多是聞名國際的慈禧皇太后，卻不是皇帝。左手酷吏來俊臣、周興，右攏名才狄仁傑、上官婉兒，在對李氏宗室痛下殺手的同時，竟也能對寫謀逆檄文的駱賓王文采笑嘆之。
看得越多，想得越多，反而越難做出定論了。
究竟為什麼要還政李氏，或該說，
既然明知終究還政於李，
那末辛苦地改朝換代又是為什麼？
我還記得一階階在烈陽下登上龍門，眼前擬武則天塑造的盧舍那大佛低低俯瞰，一仰頭便是亮焰焰的日和低眉的佛，而人，就是這麼渺小，不過是芥子。那麼武則天呢？是不是也因為這樣，世人的功過評斷，也不過是芥子如微塵，其實並不要緊？
皇帝死時總有個功德碑，記載生前諸事，歌功頌德一番。武則天卻豪氣地一個字也不寫，「就留給後人評斷吧。」
相比之下，那位勤奮不已的清朝雍正皇帝，寫了一本《大義覺迷錄》為自己萬分辯駁，似乎就落了下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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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是對武則天矛盾的形象太著迷，電影推出《狄仁傑之通天帝國》，加上徐克導演，總想著得去看看。可惜看完後，我只覺得有徐克一貫的水準，卻沒有突破，一股失落。
早期徐克拍了好些經典電影，也創造了好幾個生動鮮明、躍然紙上的人物。不論是倩女幽魂的寧采臣、笑傲江湖的東方不敗、新龍門客棧的金鑲玉、青蛇、黃飛鴻等等，一路看下來，就算不說誰是導演，觀眾就是能在其中感到一股徐克味兒。
《狄仁傑》裡每個角色都功敗垂成，好可惜。
張藝謀已經把顏色玩盡了，《英雄》開始一系列色彩艷烈的處理方式，雖然我不喜歡張導後期的片子，但他畢竟開了個先鋒。當武則天一出場，馬背上英風颯颯一身黃金甲，......我還以為看到《滿城盡帶黃金甲》呢。更別說片尾她一人獨坐皇位那身裝扮，是東方不敗再現嗎？從頭到尾劉嘉玲換了許多戲服，中西裝扮皆有，觀眾看得目不暇給，可就因為太目不暇給了，等到關鍵性登基時穿的鳳衣亮場時，我一點也不覺得震懾。感受不到歷史上唯一的女黃帝要登基的肅穆、蕭瑟、華麗感。
東方不敗是一個經典的角色。在金庸筆下時，這個角色描寫不夠深入，只會覺得很可怕很可怕很可怕的一個藏鏡人。風頭全被任我行掩蓋。電影中的東方不敗卻走出自己的故事、自己的路，很明確就是一個為苗人爭取利益的領袖、看不起腐敗貪污的大明朝。一句話「天下人負我，卻說我負天下人」，既孤單又獨傲。更別提片中的老外將軍大聲諷刺「江湖江湖，連你們都不知道什麼是江湖，還談什麼！」簡直是動搖了傳統的武俠觀，卻又多麼有力。
可是在《狄仁傑》中，唯一的一句經典台詞可能只有武則天的「欲成大事者，至親亦可殺。」這麼狠毒、果斷的一句話，竟少了背景、故事情節烘托（殺兒子、女兒），我看不出武則天哪裡殘酷，也感受不到李氏惶惶（那位李宵王爺看來就是啥也不怕樣）、再別說無法說服我這位完美的狄先生為啥八年後投誠武則天。就因為開頭說了兩句「這八年來其實政治清明巴拉巴拉」嗎？（怪了，明明進奏院一直在報哪裡有旱災、哪裡有水災啊。）
上官靜兒也是個失敗角色。眾所皆知，這是以上官婉兒假借的虛構人物，如果真要虛構，乾脆完全換個名字就好了，有點像又不大像，這種感覺真像：萬一角色失敗了，可以趕緊跳出來說這是假的，不要對號入座。上官婉兒的父親上官儀因為反對武則天為后而死，偏偏上官婉兒精通文史，為武則天所重用，忠心不渝。明明是這麼、這麼豐富的人物性格，
竟還不如徐克用不怎麼樣的金庸版本所重塑出的東方不敗性格。然後我只看見一個常常氣呼呼甩鞭子的霸道角色。
其餘人物不談了，也不說好像動畫的港口、很棒的創意但卻沒有深入描述的鬼市。
不過那座通天浮屠正對著皇宮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，我第一眼看到馬上就疑惑，「萬一倒了不就會壓到皇宮嗎？」從古至今哪個皇宮這麼奇怪，會把一座這麼高的塔蓋在門口，那不就是衝撞了龍氣？
再說，世人都說武則天就是因為害了太多人，許多冤魂磐踞在長安皇宮才要遷到洛陽的。那麼登基當天浮屠就倒了，實在是個很不高明的故事架構。
徐克電影中的配樂，一向很出色。《狄仁傑》看完了，卻找不到主題曲、可供咀嚼的歌詞？
《新龍門客棧》限於一個小客棧中的打鬥，將人削到只剩骨頭的廚子，《黃飛鴻》中納蘭（甄子丹）與黃飛鴻（李連杰）布棍打鬥，號稱武俠偵探片的《狄仁傑》，就是一招接著一招虛招加特效，看了就忘。
哎，再說下去，似乎就不能維持一開始說的，徐克維持一貫水準之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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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薦一個拉子故事《上官婉兒》吧。主角自然是上官與武則天。只是當中情感的轉折與政治鬥爭下的無情拉鋸，非《狄仁傑》可比擬。我想，若是以這故事為藍本拍武則天，那句「欲成大事者，至親亦可殺」才驚心動魄。
點此
此文作者是台灣人，不過是請朋友代為貼在晉江上。作者文筆極好，只是看了幾篇文，主角必然是有些近乎於虐的執著思想。很有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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